(Paros, Greece)
總覺得提琴手是孤獨的,或許因為他一個人拉琴,通常站著,閉著眼睛,皺著眉頭,琴弓擦弦,如泣如訴,臉上露出一絲絲痛苦的神情。
因為電影「屋頂上的提琴手」而認識提琴手,俄國畫家夏卡爾(Chagall)的繪畫中常見提琴手跑到屋頂上,飄忽而不可捉摸。
當代小提琴名家帕爾曼(Itzhak Perlman)因雙腳不良於行,在舞台上坐著演奏,琴藝依然出色。但在視覺效果上,似乎孤獨感大減。
幾天前,友人寄來一篇附投影片的文章「從你身邊溜走的美好事物」:
一個音樂演奏者在華盛頓DC地鐵站“L‘Enfant Plaza” 的入口站了許久。
那就是今年一月份的事,那天溫度很低。
他連續演奏45分鐘。先拉巴哈,然後拉舒伯特的聖母頌,然後拉Manuel Ponce,接著拉Massenet,最後又拉回巴哈。
那是大概早上8點,此時此刻,成千上萬的上班族通過這個地下通道前往工作地點。
三分鐘後,一個中年男子發現小提琴家在演奏,他緩慢腳步,停留了幾秒鐘,然後繼續又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又過了一分鐘後,小提琴家得到了他的第一張鈔票:一個女人扔下的一美元,但她沒有停下來。
再過了幾分鐘,一個過路人靠在對面牆上聽他演奏,但看了看錶就走掉了。很顯然,他要遲到了。
對音樂家最感興趣的是一個三歲的小孩。他的媽媽又拉又扯的,但那小孩就是要停下來看音樂家。最後他媽媽用力拖他才使他繼續走。但小孩還一邊走一邊回頭看音樂家。
在音樂家45分鐘的演奏過程中,只有7個人真正停下來聽他演奏。
他一共賺了32美元。當他演奏完畢,沒有一個人理他,沒有一個人給他鼓掌。一千多個人中只有一個人發現了他。
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個音樂家原來就是約夏貝爾(Joshua Bell)– 當今世界上最有名的小提琴手之一。
他在這個地鐵站裡演奏了世界上最難演奏的曲目,而他所用的小提琴是意大利斯特拉迪瓦里(Stradivari)家族在1713年製作的名琴,價值350萬美元!
就在他在地鐵站演奏的前兩天,他在波士頓的歌劇院表演,雖然門票上百美元,卻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這是真實的故事。Joshua Bell在地鐵裡演奏一事,其實是《華盛頓郵報》一手策劃,目的是為了測試人們的知覺、品味和行為傾向。
要解答的問題是:
‧在一個公共場合裡,在一個不適宜的時段,我們是否能夠欣賞到美呢?
‧我們是否會停下來欣賞呢?
‧我們是否能在一個不適宜的環境下發覺人才呢?
可能的結論如下:
如果我們確實是沒有時間去停下來聽一聽世界上最優秀的演奏家演奏世界上最優美的旋律,不知道還有多少美好的東西從我們身邊溜走。
網路上有太多半真半假的東西,於是我再上網查證,確認是 2007-01-12 發生的,還有錄影為憑。2007-04-08 《華盛頓郵報》報導此事件: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7/04/04/AR2007040401721.html?hpid=topnews
標題是 Pearls Before Breakfast (早餐前的珍珠),隱喻「暴殄天物」,若有謬誤,敬請指教。
日常生活中,我們很容易忽略身邊的美好事物,也許因為遲頓麻木,也許因為工作疲憊,我認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除非遇見新奇的、熱鬧的事物,即使不是周杰倫、蔡依林之類的流行音樂,也肯定不是巴哈、舒伯特之類的十八、十九世紀音樂,否則在那一刻誰會駐足。
愛好旅行的人都知道,環境轉變心境也隨之轉換,這時候最容易被打動,也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也許是街頭牆角的俗物,樣樣都新鮮、刺激、美好、感人,甚至有點小題大作呢!
貝爾在地鐵站拉琴和在音樂殿堂拉琴之間的差異不可以道里計,固然音樂相同,但本質不同,對象不同,就更別說他的裝扮也不同,我可不相信裝扮沒影響這回事。我們平心想想,在中正紀念堂廣場上聽三大男高音唱歌和在音樂廳內怎麼會一樣。
另外,我補充兩段漏網的小插曲:
有位先生聽了近十分鐘,他知道眼前的音樂家演奏得極為動人,他告訴記者,他站在遠處聆聽,不敢侵擾音樂家的空間,離開前,他不好意思正視貝爾,「謙卑地」投了5美元。
另一位女士在最後兩分鐘出現,帶著不敢置信的笑容聽到樂曲結束,她上前向貝爾致意,她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竟然沒有人停下腳步聽他演奏,連看一眼也沒有,只有在華盛頓DC才會發生這種事。她在國會圖書館聽過貝爾的演奏,知道眼前是何許人,她給了20美元。
在此之前43分鐘內,貝爾總共收到32.17美元,當然,有人僅丟下零錢。
雖然貝爾也是明星,若換做才貌出眾的 Anne-Sophie Mutter 在地鐵站拉小提琴,結果說不定大不同,熟悉古典音樂的朋友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你如果不認識她,那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