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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南的東福寺是京都最大禪寺,也是賞楓第一名所,不待進寺後加入長龍隊伍,數一數收費處的工作人員便知人氣超旺。

通天橋上,說萬頭鑽動太誇張,撐了七百年歷史的木橋不垮才怪,但起碼二、三百人擠在橋上的長廊,想知道大家興奮什麼?往前走,不,往前擠。橋左右,楓樹滿坑滿谷,高低參差,紅葉在風中推擠,如浪花如潮湧,誰捨得移步?



一般賞楓皆仰視或平視,此地則居高臨下,汪洋楓海,盡收眼底,勝過清水寺的懸空舞台,只可惜東福寺的春天無櫻花可賞。通天橋和東西兩邊的臥雲橋、偃月橋橫跨洗玉澗上,名字取得好,卻分明是乾涸的大水溝。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恰可印證。

這時候,大家都忙著拍照。數位相機流行之後,不用充填底片,只要記憶卡足夠,愛照幾張都行,「用相機寫日記」完全實現。我有個朋友,四人相偕去玩,同一地點獨照四張、合照一張,純風景再照一張,至少六張,要照多久啊!若是高手,除了光圈、快門、畫素、ISO感光度的考量,再祭出鏡頭、偏光鏡等寶貝,一拍再拍,非照出一張無懈可擊的相片不可,拍照的時間恐怕多過欣賞風景。

這時候,我要不要移步前行?當我想停佇靜觀,會不會擋住別人鏡頭?當我想拍張照片,會不會擋住別人視線?躊躇猶豫,賞楓的樂趣還剩下多少?

英國作家艾倫‧狄波頓在「旅行的藝術」(註)談到,旅行各地看見不少美景,「在與美邂逅那一刻,我們會有強烈的衝動,想要緊緊抓住,占為己有,進而使這美成為自己生命中舉足輕重的一部分。」難怪有人在風景區的樹木或石頭刻字,中外皆然。「但美稍縱即逝,通常出現在我們將無緣再見之地,或是在一定的季節、光線及天候下才能形成的難逢之景。」問題在於,「要如何才能緊緊抓住其中的美?」他說,「相機是一個辦法。攝影可以稍稍滿足我們想要擁有美景的欲望,每一次按下快門,害怕失去美景的焦慮就降低了些。」

誠然,一張張精彩生動的照片能夠輕易將我們的記憶帶回現場,然而,現場絕不止於照片中顯示的那般情境。我們因為美景而感動,或者因為照片而感動?

「旅行的藝術」舉證英國詩人華滋華斯、法國小說家福樓拜、荷蘭畫家梵谷等人的作品,我們很容易發現,寫作或繪畫竟然能夠還原出更多現場情境。「只要按下快門,什麼都手到擒來」,這絕對是嚴重的錯誤。用我們的眼睛細心觀察,探尋美的根源,再用相機拍下來,或是畫下來、寫下來,讓記憶更深刻。

通天橋上,不只年輕人,也有不少中年人,尤其是女性,她們彼此交談時發出的尾音真好聽。因為我聽不懂日文,周遭的人們反而形成一種奇異的氛圍,臉龐、衣著、胭脂味,宛如在聲音之海中漂浮。如果橋上沒人,這種氛圍必定消失無蹤,寂寥靜音又是另一種情境。


綻放的紅葉,若是秋天慶典的煙火,地面的落葉,則是燃燒殆盡的煙灰。當繁華盡逝,冬天會是什麼景象?


樹影搖曳,嫣紅碎金在天地間恣意潑灑,人們徘徊不去,酡顏如酒,紅葉相映,如夢似幻。


東福寺適宜午後去,陽光下,真是流金燦爛!


註:「旅行的藝術」,廖月娟譯,先覺出版社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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